无论未来美国会变成光明的还是黯淡的生活和工作场所，制造业领域都不可能再提供大量就业机会。经济学在这里压根儿就说不通。根据迈克尔·斯宾塞与桑黛尔·赫施瓦约合著的一篇研究论文，自1990年以来，美国所有的净就业机会都出自“非贸易部门”，即服务行业。1990年－2008年，美国增加的2730万个工作岗位几乎全部在服务领域。

这些职位有将近一半属于卫生保健或政府部门，而这两个部门的生产率增长几近为零。相反，制造业令人瞩目的生产率增长一直呼应其员工人数的扶摇直下。对经济学家而言，生产率是衡量经济发展水平的最终标准——从某种意义上讲，比GDP的年增长数据更重要。生产率增长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急剧加速，发送出越来越有悖常理的信号。有人认为，美国的生产率增长一直被过分夸大。另一些人则认为它已经变成一项痛苦指标。但是总体格局非常明朗：美国大部分就业岗位都在低生产率部门。

如果有某个解释可以说明美国中产阶层的收入为何始终停滞不前，那就是：美国能创造的任何就业机会都来自经济体效率最低的部门，无论是计算机还是中国，都无法替代这类工作。不过，就业机会出自低效率部门的趋势已经殃及更高学历的美国工人。“经济体的可贸易领域不断上移增值链，尤其是移向飞速增长的新兴市场，”斯宾塞和赫施瓦约写道，“而后者本身又在迅速提升增值链……因此高薪工作将渐渐远离美国。”

目前美国出现两种类型的就业增长。一方面，顶层10％的人继续保持良好的发展趋势。他们是华尔街金融家、硅谷开发者、管理界和知识界精英、博士级工程师和物理学家，这些人的薪酬与全球而不是国内的经济增长率挂钩。另外就是低端服务工作，此类岗位雇佣所有其他教育水平的人员。这部分人的数量会不断增加，但收入多半只能维持原状甚或有减无增。

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家戴维·奥托尔把这个现象称为“中产阶层的缺失”：经济体越来越需要具备极高端技术的人才，或者几乎没有什么技能的职员。大量需要“中间”技术的职业正在消失。麦肯锡一份十分严格的报告预测，2011年－2021年，美国制造业不会给国家经济增添任何新的净就业机会——而且这还是根据其“积极、有利的情况”做出的评估。在不好不坏的情况下，制造业在美国总就业中的占比将继续萎缩。今后几年，美国可能创造出少量制造业工作岗位，这些岗位主要针对高学历者，这些人掌握着无法在工作中学会的知识，比如机器人技术、高级工程学或生物化学。

华盛顿对农业部门的爱恋始终绵延不绝，从20世纪30年代沙尘暴席卷大平原时起就一直保留着大把补贴；相比之下，几乎无人力促华盛顿讨论制造业方面的资助。然而与农业不同的是，大多数工厂和车间可以整体搬到世界其他地方。“我们的联邦补贴没有多大意义。”国防大学工业防御计划主管杰拉尔德·阿博特说，“你可以跑到地球另一端，一砖一瓦地拆卸和重组一家美国工厂。但你不可能把内布拉斯加州的麦田移植到中国去。”

除非美国政界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否则其经济结构很可能继续朝着令人担忧的方向分叉。中产阶层也许会变得越来越落魄。无论美国经济是否或多快能恢复到其崩溃前每年大约3％的GDP增长率，增长带来的大部分好处都会落入少数幸运儿的手中。在最近一轮美国经济周期里，2002年－2007年，顶层1％的美国人攫获了近三分之二的经济增长，超过三分之一的经济增长掌控在顶层1‰的美国人手上。与此同时，占去美国大部分劳动力的中等阶层家庭的收入下降了2000美元。

上述局势极可能导致一个动荡不安的未来，那是哈佛大学杰出经济学家劳伦斯·卡茨描绘过的一幅“粗俗美国”的景象。其主要特点是多数人服务于少数人。“我们（美国）已经开始变成这样一个地方：最高收入阶层继续保持超乎想象的富有；其余的则无论如何都要努力工作进而方便那些精英们活得更加安逸——在他们年老时照顾他们，给他们的空调套房安装和修理无线网络系统，教育或照料他们的孩子，还要为他们提供饮食服务。”卡茨这样叙述。

本文摘自《美国，醒醒！》，爱德华·卢斯著，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