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23日，执掌沙特政权近20年的阿卜杜拉·本·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Abdullah Bin Abdul-Aziz），因肺炎逝世，享年90岁。

政治强人阿卜杜拉的离世，适逢国际经济低迷之时，中东乱局频现，极端势力抬头。沙特的新统治者一方面要应对急速扩张的人口就业压力，一方面要消除油价下跌带来的财政赤字，除了继续沿着阿卜杜拉的改革之路前行，似乎良方无多。

但在批评者眼中，阿卜杜拉是一名“独裁者”，经过其近20年的统治后，今天的沙特依然封闭保守、人权状况不佳；还有人批评他向国民承诺了许多，实现的却很少。事实上，他于2005年掌权时，已是81岁高龄，治国理政难免带有暮气，其面对的又是出奇复杂的国内外形势。

而在支持者看来，他又是另一种样貌——少有的开明君主，任内推动一系列改革；在其治下，经过多年发展，沙特与其他海湾国家相比社会更稳定，经济更繁荣；沙特的影响力甚至超越了传统地区强国埃及，俨然中东新领袖。

可以说阿卜杜拉是一个集传统与现代、权力与金钱、专制与文明、保守与开放等特征于一身的矛盾综合体。

阿卜杜拉是前国王阿卜杜勒·阿齐兹之子，1924年生于利雅得。他虽衔着金勺出生，却无法摆脱同室操戈、兄弟倾轧的命运。他与前任国王法赫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1975年阿卜杜拉成为了仅次于法赫德的王位第二顺位继承人。这一任命引起王室内部的激烈权斗。当时的王储法赫德联合自己的7名亲兄弟，要求阿卜杜拉放弃国民卫队司令一职，但遭阿卜杜拉拒绝。

阿卜杜拉表现出了卓越的政治智慧与谋略。为巩固自己的权力根基，他首先对国民卫队进行了大力改革：这支武装力量，迅速表现出现代化色彩，还拥有专用的电信系统；他专门为国民卫队建立起福利保障体系，涵盖卫队成员及其家人从摇篮到坟墓各个阶段所需。一支现代化，且感恩于阿卜杜拉的武装力量，成为他在王室权力斗争中的坚强后盾。

此外，他成功地说服并团结了其他被边缘化的王子们，形成了能与苏黛里兄弟（即法赫德一支的王子们）制衡的力量。1982年，法赫德继任国王，阿卜杜拉成为王储，并兼第一副首相和国民卫队司令。1995年，法赫德国王中风瘫痪，他代为摄政。2005年8月，法赫德国王病逝，阿卜杜拉继任国王。

执掌权柄之后，阿卜杜拉仍无法安枕，国内形势颇为严峻——失业率高企，腐败横行，治安每况愈下，恐怖主义势力抬头。

由于法赫德国王年迈体弱，阿卜杜拉事实上早已开始代为处置王室和政府事务，积累起丰富的执政经验。面对国内不容乐观的经济形势，阿卜杜拉采取了一系列大胆的改革措施。他设立最高经济委员会统筹管理社会经济，制定政策鼓励外来投资，对一些企业实行私有化，同时努力设法创造就业机会，降低失业率。他常微服私访，听取民众意见，体察民情。

阿卜杜拉被广泛视为谨慎的改革者。与此同时，他以坚定的立场和秉持原则而闻名，这些性格特征将其推上一个比前任更有利的地位，从而能够审慎推动内政改革，因应时代挑战。通过大力反腐，阿卜杜拉赢得广泛的尊敬，并小心地在改革举措与沙特传统之间把握着平衡，尽最大可能减少改革阻力。

他是沙特王室要人中第一个敢于公开倡言改革与民主者，并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推动沙特的现代化——引入了议会选举制，建立处理皇室事务的委员会；逐步开放言论自由，允许媒体对政府进行“有限度”的批评。

阿卜杜拉深谙教育之重，将财政预算的25%用于教育开支。他还建立了阿卜杜拉国王科技大学，允许男女同校学习。他于2005年推出了一项政府奖学金项目，资助沙特年轻人出国深造，为他们提供最多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用。在该项目的资助下，超过7万名沙特青年学子前往全球超过25个国家学习。

在阿卜杜拉推动下，沙特社会自由度也得到提升：女性渐被允许进入职场，妇女获得选举和被选举权；沙特的女摔跤运动员也得以参加奥运会。这些都具有划时代意义。阿拉伯之春后，阿卜杜拉国王允许女性参政议政，且令舒拉理事会（Shura Council）中女性议员的比例占至20%。尽管如此，改革的空间仍然巨大，比如沙特至今仍禁止女性驾车。

阿卜杜拉在许多方面都继承了乃父的政治智慧。其父为纾解各派势力间的倾轧，不惜迎娶被自己击败之对手的女儿或妻子。阿卜杜拉前后迎娶过30多位妻子，其中亦不乏曾经的敌人的亲属。

治国之余，阿卜杜拉的生活倒也多彩。他喜好读书、赛马与沙漠旅行。他拥有一个巨大的家庭——先后娶妻30余位，子女更是众多。为举办一次全家人的聚会，阿卜杜拉甚至需要包下整个酒店。他乐于品尝含饴弄孙之乐，更喜欢时常饮用无糖的七喜汽水。

作者为国际关系学博士、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