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新蜜月的机会和挑战

2015-04-27 11:32:05

八架战机为到访国家领导人的专机护航,总统、总理、军方最高领导人、参议院主席和国民议会议长全体出席迎接,甚至连伊斯兰堡的环卫工人也比平时格外卖力将城市装扮一新,巴基斯坦用罕见的高规格接待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4月20日的来访。

中国没有辜负巴基斯坦的期望,在这个备受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之苦的国家面临经济发展瓶颈之际,以数百亿美元的能源和基础设施投资对接。作为中国“一带一路”战略下的首个旗舰项目,中国全力打造自身的品牌。所谓“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也是中国的伙伴关系中最高级别的称谓。

实际上,中巴经济走廊的概念,在总理李克强2013年5月访问巴基斯坦时就已提出,但当时巴基斯坦国内政局不明朗,许多精力和资源正向美国在阿富汗的反恐战争倾斜。

彼时,中国“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战略也处于酝酿和成型的过程中。因此,尽管中巴双方达成一些口头协议,却缺少明显推力。如今,中巴经济走廊的各种条件已趋成熟。

多年的反恐战争和巴国内针对少数民族的仇视行为,给这个国家留下了累累伤痕,导致它获得外部投资和援助的安全条件遭严重削弱。此外,巴国内严重的电力和水资源短缺问题,以及司法系统的腐败也削弱了外部投资者的热情。

谢里夫上台后的两年时间内,巴基斯坦的外国直接投资持续下滑。随着他权力基础的逐步稳固,急需外部支持以提振国内经济发展。

作为南亚次大陆的一个弱者,历经三次印巴战争的失败,巴国对外援的依赖和渴望是外界难以想象的。巴基斯坦前陆军少校伊斯蒂亚克·艾哈迈德对《财经》记者说,从某种程度上说,巴基斯坦近年为美国在阿富汗的反恐战争付出许多,甚至容忍无人机在阿巴边境误炸巴基斯坦平民目标,也是为了获得美国5年75亿美元的资金援助。美国还会不时以缩减援助计划为筹码对巴基斯坦施以政治压力。

此前负责援助计划的五角大楼官员大卫·西德尼承认,这计划没有能够达到实际上或战略上的目标,是美国南亚战略的“重大失败”。

急需充电的国家

根据巴方估算,中国带来的价值总额460亿美元的协议中,约370亿美元投向能源基础设施领域,包括价值150亿美元的5座“华龙一号”核反应堆出口,另有约155亿美元用于发展煤电、太阳能、风电和水电等领域。

电力短缺,是制约巴基斯坦经济发展的主要瓶颈。《财经》记者在几年前访问巴基斯坦时,寻找旅店的首要条件便是该旅店有没有备用发电机。

即便是在首都伊斯兰堡和陆军司令部所在的拉瓦尔品第市,断电也如家常便饭一般,很多文案工作经常是伴随着轰鸣的发电机的声音完成的。

巴基斯坦的油气资源储备并不丰富,但煤炭、水力、风能和太阳能资源丰富。由于电力基础设施的落后和技术人才的缺失,致使这些资源无法充分发挥效力。此外,大量居民非法接入电网、从贫困户到政府部门甚至军方拒付电费、财政部拖欠补贴等,导致供电企业处于长年亏损状态,电力紧缺逐年恶化。

2013年5月,巴基斯坦国内各电厂的油气储备甚至不足以支撑三天的发电量,政府各部门被勒令停止使用空调。去年夏季,巴基斯坦主要城市每日停电达12小时,农村地区更是达到18小时。

谢里夫在2013年上台执政时承诺,将用三年到四年的时间重点解决国内能源短缺问题。就任后,谢里夫首选的出访目的地便是中国,他与中方讨论了援建核电项目的问题。当年11月,谢里夫在巴基斯坦经济首都卡拉奇参加了K2和K3反应堆的项目动工仪式。这两个项目将使用的正是由中核集团自主研发的百万千瓦级核电机组“华龙一号”,也是巴基斯坦国内目前最大的核电项目。

而由中国设计并建设完成的首个海外核电项目——恰希玛核电站也有可能将在第五期项目中使用该机组。

此次出口巴基斯坦的“华龙一号”代表中国新的第三代核电技术,这将是该项技术首次出口海外。

除核电外,中国于去年底成立的“丝绸之路基金”首个海外项目也很受关注。根据中国央行4月20日发布的信息,丝路基金将投资入股由三峡集团控股的三峡南亚公司,为该公司在巴基斯坦的首个水电项目——吉拉姆河卡洛特水电项目提供资金支持。卡洛特水电站规划装机容量72万千瓦,年发电32.13亿度,总投资金额约16.5亿美元。该项目计划采用“建设-经营-转让”(BOT)模式运作,于今年底开工建设,2020年投入运营。运营期为30年,到期后无偿转让给巴基斯坦政府。另外,中兴能源与巴方签署900兆瓦光伏电站的协议,上海电气也与巴方签订了煤田煤电一体化项目的合作协议。

巴基斯坦政治评论员胡马勇·汗说,没有充足的电力,任何经济发展规划,包括中巴经济走廊,都会变成一纸空谈。

经济走廊并非坦途

中国国家领导人原计划在去年8月份访问巴基斯坦,但由于当时在巴基斯坦国内接连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使既定的访问不得不推延。由于习近平仍然在9月访问了印度,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媒体当时特别关切习近平延迟对巴的访问。“这让巴基斯坦人心里不舒服。”正在中国读书的巴基斯坦媒体研究员扎法尔·侯赛因对《财经》记者说。

但在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规划逐渐成型后,巴基斯坦成为中国在亚洲地区进行互联互通建设的首个样板间,曾经的疑虑消弭了。

英国沃里克大学商学院的战略管理教授卡迈勒·梅拉西也认为,中国在巴基斯坦的合作项目渗透着为“一带一路”战略创造范例的意图。“中国不是慈善家,中巴经济走廊的建设将极大保障中国的国家能源安全;而对于巴基斯坦,短期内解决能源缺口、长期力求成为地区经济发展中心也是一个美妙的预期。我们很快还会看到中国在亚洲其他地区展开类似的合作。”

从瓜达尔港直连喀什的能源通道将有可能使中国从中东进口的石油运输距离缩短数千公里。目前80%的石油进口需要经过马六甲海峡,从阿拉伯海到中国东部港口的海运距离达1万2千多公里。不过,中巴经济走廊的建设并非一片坦途。在喀什到瓜达尔港之间建设铁路、公路和油气管道的设想由来已久。2005年至2008年期间,穆沙拉夫执掌巴基斯坦国内政权之时,就曾多次向中国提出这一构想,此后的扎尔达里总统也曾向中国征询意见,直到2011年,中国才发布了支持建设喀什经济特区的意见,并明确支持中巴铁路的建设。

就自然条件而言,从新疆的红其拉甫山口到巴基斯坦北部的吉尔吉特之间的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周围有18座海拔超过7000米的高山,该地区地质构造复杂,需要精密的工程地质资料。此外,该地段属自然灾害多发地区,地震以及每年定期冰雪融化造成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等问题也不容小视。2010年的巴基斯坦北部地震造成喀喇昆仑公路中断,至今仍未修复贯通,在高原寒区地带施工的难度可见一斑。

中巴经济走廊的规划路线要从巴基斯坦的西部纵贯而过,需要穿越巴国内分离主义和极端宗教势力长期盘踞的俾路支斯坦省,巴基斯坦的什叶派主要聚集于此,历史上常与巴国内的主流逊尼派穆斯林发生宗教冲突。

而且,阿富汗东部与巴基斯坦西部交界处的普什图部族区一直以来也是巴基斯坦反恐的重点区域。多年的反恐努力不仅没有瓦解恐怖主义的根源,反而在巴国内愈演愈烈。去年12月,巴基斯坦北部城市白沙瓦的一所军事学校遇袭,共141人遇害,另有上百人受伤。

为了解决中方在安全方面的担忧,巴基斯坦专门成立了一支约万人规模的部队,由一名少将指挥官率领,负责保护中国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但这样的安排还不能让人完全放心。一位在巴基斯坦工作多年的中国技术人员对《财经》记者表示,有时候感觉工地就像一座没有铁栅栏的监狱,能够供自己活动的空间只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此外,巴基斯坦的行政效率低下,腐败现象盛行,也是长期拖累该国经济发展的主要弊端。中国资本的大规模进入并不能根除这些问题,如何有效地使用资本,如何保证项目的如期完成,将是这个“样板间”工程面临的挑战。

《财经》记者 郝洲/文
中巴 蜜月 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