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隆·马斯克基因

2015-05-18 15:36:24

不少人都有剖开伊隆·马斯克(Elon Musk)脑袋的冲动,想看看这个承载了如此之多疯狂想法的大脑的构造。

Paypal、Tesla、SpaceX,以及SolarCity,每一个创业项目都足以改变所在行业的商业模式甚至是人类的生活方式。伊隆就是这样一个连续创业者,很多人眼里的“钢铁侠”。

这个身高近一米九、身材壮实的44岁男子,其实也在成为最富有争议的人物,不是没有人等着看他笑话,因为他的强势让人想起已逝的乔布斯。

但更多人期盼他继续成功,原因无他,大众总是乐见有人开拓前所未有的领域。

伊隆鲜少来中国,3月底他来华期间和《财经》记者有过短暂交流,对产品的极度自信是他留给我们最深的印象。而此时,特斯拉在中国市场的前景并不乐观。

科幻童年

“死在火星是一件挺酷的事。”多年后的伊隆说出这句话时,他一定想起了幼年时自家后院那一堆自制小火箭的残骸。

1971年6月,南非比勒陀利亚,伊隆·马斯克诞生,他出生时体重不到3千克,一度让护士担心能否健康存活。小伊隆的童年并不太合群,作为班上最年幼也是个头最小的学生,直率又略显呆板的伊隆总是因为指出同学无关紧要的错误而被疏远和欺负。8岁时父母离异,伊隆不停地转学,几乎“一年待一个学校”。前后在七个学校就读的小伊隆基本没时间交到朋友。

孤独对孩子的影响是巨大的,何况小伊隆还怕黑,好在书籍尤其是科幻书籍给了伊隆最大的慰藉。

“书成为我寻找安慰的地方,从早到晚,成天读书。”

他飞向太空的梦想火花就迸发于科幻小说和漫画,无论是被奉为科幻经典的《银河系漫游指南》、《基地》系列,还是拥有无数粉丝的《星球大战》和《星际迷航》,都给年幼的伊隆营造着一个奇幻的太空世界,让他沉醉其中。看到《伽利略号火箭飞船》一书主角参与登月火箭的制造和航天计划,小伊隆就开始在家中自制小火箭和火药,后院则是他的发射场。

12岁的伊隆自学编程技术后编写的游戏Blastar便是以太空为背景。他将该游戏出售获得500美元,那时他就摸到了商业的大门。

“黄金之国”122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并不能满足伊隆内心冒险的冲动,世界这么大,他想去看看。

17岁时,这个年轻的冒险家孤身飞到加拿大蒙特利尔,在这个母亲出生的陌生国度里他一度不知所措。熬过艰苦的第一年,1989年他成功进入皇后大学学习经济与物理,也遇到了第一任妻子贾斯汀·威尔森。

贾斯汀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伊隆的开场白,“嘿,你喜欢电动车吗?”即使两年后伊隆被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录取,他带着玫瑰花回到安大略看望女友时,仍不忘讲述自己对电动车前景的展望。

“正是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我开始思考哪些事物会对人类的未来产生最为重大的影响。我认为最能影响人类未来的三件事分别是互联网、可持续清洁能源以及太空探索。”

在宾大的三年,伊隆相继获得经济学与物理学学士学位,期间也曾为一家“超级电容”能量存储企业撰写商业方案。1995年,伊隆·马斯克成功申请到斯坦福大学的奖学金,希望在加利福尼亚投身电动车储能技术的研究,将高能电容的相关成果应用于电动车的储能单元。

1995年,亦是互联网发展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年:互联网泡沫开始膨胀;加利福尼亚州的硅谷,充满着科技与创新的机遇。

伊隆原本打算一边研究电动车技术、观察互联网的构建,一边完成斯坦福的博士项目,但一次在网景公司的应聘失败让他萌生自己创办互联网公司的想法:学业可以放一放,互联网创业可等不了。

此时的他并没有破釜沉舟,他打电话给自己的系主任,表达了辍学创业的想法,并且希望创业失败后还能回到课堂,教授没有拒绝。

24岁的伊隆,在进入斯坦福两天后,没有上一节课,便带着2000美元和一台电脑跳进商海。

连续创业

伊隆的第一个创业项目叫Zip2,与弟弟共同开发的专门针对新闻机构的在线内容出版软件。最初的半年内,在月租400美元的办公室里,兄弟俩买了些床垫,白天当沙发,晚上当床睡。这个时常漏水的房间没有浴室,他们就去附近的健身房免费洗澡。在其他员工上班之前以及客户拜访时,他们会把房间收拾干净,让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办公室安家。

在伊隆等人的努力下,Zip2从一个在线黄页逐步壮大,发展成为给《纽约时报》等客户做技术支持的互联网公司。可是在几轮融资后,他渐渐失去了对企业的控制。

最终在1999年,康柏电脑收购Zip2,一夜之内伊隆的身家超过2000万美元。“我可以退休然后买一个能够冲浪的小岛,但那太无聊了。”

但挖掘到第一桶金毕竟是好事,这使得他有机会创立心目中能够“产生更深远影响”的公司。

1999年,网购已非新事物,但支付活动仍然依靠传统金融机构,伊隆感觉到支付环节存在极大的创新空间。全部金融经历不过是大学期间在银行做过短期实习生的伊隆与财捷集团前CEO比尔·哈里斯、红杉资本等共同出资成立X.com公司。

同时,一家名为Confinity的公司引起他的注意:该公司1999年11月推出Paypal电子转账服务,在P2P行业发展迅速。一年后,在伊隆的主导下,X.com与Confinity合并,公司更名为Paypal。

然而X.com与Confinity团队文化并不兼容,尤其是伊隆与彼得·泰尔等管理层对未来技术发展趋势的理解存在显著差异。当前者试图将Paypal从Unix操作系统移植到微软平台时,迎来了Unix狂热支持者的“政变”:2000年秋,在前往澳洲度假途中,伊隆被董事会解雇,但仍是公司最大股东。两年后,eBay斥资15亿美元收购Paypal,马斯克从中赚得1.8亿美元。

这次的钱已经可以买下一群岛屿了。但伊隆还记得一年前和宾大室友阿德奥·罗西之间不经意的玩笑:进军太空,那个在伊隆儿时便种下的太空梦。

2001年12月的某个深夜,他们驾车行驶在纽约公路上,闲聊中谈到太空。一开始两人认为那真是一个笑话:太烧钱,技术也太复杂,而开出几公里后,就觉得不至于那么贵。罗西回忆说:“穿过纽约中城隧道时,我们决定去全世界看看,能在太空做什么?”随后他们的火星生命计划诞生:把活的生物送到火星,引起公众关注,并且告诉世界“两个有钱的家伙能去火星”。

随后他们开始招兵买马,也在美国帕萨迪纳、法国巴黎等世界各地逛“火箭商场”,最后打算购买3枚单价700万美元的俄罗斯洲际弹道导弹,但俄罗斯人在酒桌上临时提价到2100万美元一枚。

谈崩后,微醺的伊隆在前往伦敦的飞机上提议,“我们可以自己造火箭。”

这不是一句醉话。2002年6月,空间探索公司SpaceX成立,致力于制造和发射廉价但可靠的火箭。自己投入1亿美元、到处游说投资的同时,伊隆·马斯克同时在招募顶尖的航天工程师:美国最大引擎制造商TRW的液体推进器专家汤姆·穆勒、波音公司担任15年Delta火箭测试主管的蒂姆·布扎等一大批人才被他的梦想吸引加入SpaceX。

经历三次发射失败后,SpaceX的资金随着火箭爆炸逐渐消耗殆尽,伊隆的火箭梦已摇摇欲坠。2008年9月28日,猎鹰1号运载火箭第四次发射,终获成功,进入预定轨道。2012年,“龙”飞船与国际空间站成功对接。

SpaceX的成功让很多人将其比作太空领域的亨利·福特,但伊隆却希望颠覆老福特的汽车产业。

伊隆一直认为传统汽车巨头会造出电动汽车,结果通用电动汽车EV1的失败鼓舞了他,“有必要出现一家新公司来制造电动车了”。

2003年7月,马丁·艾伯哈德与马克·塔彭宁在硅谷共同成立了特斯拉汽车公司。次年2月,伊隆向特斯拉投资630万美元,出任公司董事长并拥有所有事务的最终决定权,而艾伯哈德担任CEO。尽管当时SpaceX占用了伊隆近80%的时间,但他每月还是会去特斯拉两三次。

很快伊隆转而把全部精力投到特斯拉上了。特斯拉首款车型Roadster遇到的困难远超想象,每辆成本从计划的6.5万美元飙升超14万美元,伊隆用追加投资来应对高昂的成本,同时还解除了艾伯哈德首席执行官职务,后者与搭档塔彭宁一同离开特斯拉。那是特斯拉最坏的时候:六个月换掉了11个副总裁、3个CEO。

更糟糕的事情出现在2008年。金融危机席卷全球,SpaceX和特斯拉资金链告急濒于破产。

在最黑暗的日子,伊隆·马斯克把所有资金全都投入到这两家面临倒闭的公司,做最后一搏。

上帝眷顾了这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创业家。随着9月猎鹰1号火箭第四次发射的成功,发射订单在公司倒闭前三天开始到来:SpaceX获得NASA16亿美元的巨额商业补给服务合同,公司起死回生。

目前,伊隆专注于SpaceX和特斯拉,对两家公司投入的精力基本五五开,同时也会放一点精力在他和表弟共同创立的SolarCity上。仍然不断有大胆而新奇的想法从他的脑海涌现出来:比如2013年的超级环路列车(Hyperloop)概念、垂直起落的超音速电动喷气式飞机等。

但他坦言精力有限,很多想法都没办法执行,需要保持开源让其他人去做。

“宁愿切腹也不愿失败”

冒险、创新、敢想敢做是外界给伊隆贴上的标签,这也被认为是伊隆作为连续创业者的成功基因所在,但是伊隆的另一面也正不断被揭开,比如他非常强势,过于自负导致控制欲强,沟通方式简单,很多时候他的下属很怕他。对于员工来说,明星光环下的伊隆并不是一个亲切的老板。

“伊隆一直说来特斯拉的都是一群疯狂的人,在做改变世界的事情,为值得做的事知难而进。他是工作狂,平时也以自己的标准要求下属,这就显得不近人情。”一位离职的特斯拉员工表示。

新近出版的《硅谷钢铁侠:伊隆·马斯克的冒险人生》揭露的种种细节印证了他的不近人情。比如伊隆指责员工因为亲眼见证孩子出生而错过工作会议;当有一名雇员抱怨工作时间过长时,伊隆告诉他,一旦公司破产了,他就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

更大的隐患出现在不对等的沟通和固执己见上。

特斯拉在2014年雄心勃勃地进军中国市场,后者已是全球最大的汽车市场,且特斯拉的高昂定价也能在这个世界第二经济体找到众多拥趸,伊隆对这个市场定下了1万辆的年销量目标。

结果是惨淡的,最终的中国市场销量可能都不到2500辆。伊隆对自己的产品有着强烈的自信,他认为最好的电动汽车Tesla Model S在华销量不佳的原因只可能出在基础建设推广和营销上。

然后压力就到了中国团队这边。为提升销量,他的中国团队做过不少尝试,但在政府公关和营销模式等方面,与伊隆产生了较大分歧。2014年11月的“天猫风波”让这样的分歧走向前台,中国区想尝试“线上预订+线下提车”模式,但被伊隆叫停,双方的沟通效果很差。

同样的分歧还体现在和政府的关系处理上。刚刚习惯燃油车的中国市场本无电动汽车的消费习惯,但政府正在用强补贴的政策刺激车企的积极性。是否进入政府的补贴名录对于在华车企而言至关重要。如果伊隆继续不争取中国政府的支持,几乎可以肯定特斯拉将在这块电动汽车的新兴市场上颗粒无收。

“我的心态与武士相同,宁愿切腹也不愿失败。”伊隆曾这样评价过自己。

《财经》记者 施智梁 实习生 王斌斌/文
伊隆 马斯克 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