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投资

虽然我在文章中尽量只谈普遍趋势而不预测未来，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们今天要面对无处不在的数据，这是前所未有的，也让未来变得尤为模糊。150年前美国总统林肯说：“风平浪静的过去的信条不适用于暴风骤雨的今天。”

未来的不确定性并不是新鲜事。城镇化、技术、人口结构、全球化和气候变化是令人难以捉摸的五大全球性力量，颠覆着从日常生活到地缘政治的一切领域。我们能感觉到气候变化和自然灾害越来越频繁和不可预测，但不确定这是否预示着更为险恶的未来。

真正的问题是信息过载。我们无法分辨信号和噪音。

股市就有很多这样的噪音：由于没有新闻或坏新闻而导致短期的波动。公司和政府利用公共关系专家来操控新闻，让我们分不清事实和虚构。《伦敦书评》最近刊登了一位颇受尊敬的记者写的文章，说关于杀死本·拉登的很多官方说法并不是事实的全部。

中国股市出现泡沫了吗？是否即将破裂？作为曾经的证券监管者，我知道政府官员很难对市场作出评论。如果你说股市过热，而市场继续上涨了，相信你的人就会指责你导致他们失去赚钱的机会。如果你发出警告，而市场下跌，那么因此而亏损的人会指出政府不应干预市场。这是一个必输的局面。

所以我只能重复四个“知道”：你知道你买的是什么吗？你知道你的风险吗？你知道你能够承受的亏损范围吗？以及你知道你自己吗？

第一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很难，因为中国的股票市场并不遵守常理。2007年到2013年间，当中国经济发展处在世界第一时，中国A股指数从6000点跌到2008年的1800点，之后一直徘徊在2000点上下，直到2014年8月才开始反弹，几个月内又冲高到4900点。而这次回升的背景却是经济增速放缓到之前的近一半，并有硬着陆之忧。

股市之所以恢复是因为散户投资者的回归，他们不仅投资低价股票，也投资高投机性的技术股。某房地产公司改名让自己听上去像一个技术公司，结果股票大涨。技术公司股票正在打破估价的逻辑，因为这些公司有很多并没有赚钱甚至永远也不会赚钱。其中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家可能成为下一个苹果或腾讯，但这并不意味着每家都会。事实上，很多公司可能会失败。

了解你所承担的风险既是事实问题也事关自身财务状况。投机股的风险相当大，盈亏都会非常大。而蓝筹股的分红很好，价格波动也较小，你可能不会大赚一笔，但大概也不会损失惨重。

问题是，由于利率极低，很难用传统方法去估值。哪怕是债券价格，在实际利率几乎为负的情况下，你怎么用贴现现金流估价去评估？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基金经理也很难预测债券和权益证券的价格，因为央行通过量化宽松政策已经改变了游戏规则。

第三个问题取决于你自身的财务状况。如果你是退休人员，或者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投机性股票是很有风险的，你可能输得一无所有。如果你借钱投机，那么当然可能赢得很多，但损失也会同样惨重。因此投资者必须有可承受的亏损底线。

最后一个问题是感性的，你是否了解自己，这最难。面对你自身的贪婪或愚蠢，没有人可以保护你。最危险的投资是你的投资最初赚了，于是你加倍投进去，结果市场天翻地覆。

投资是对一个人情绪的管理。我们是不可能做到在最低点买入在最高点卖出的。关键是要控制自己的贪欲，赢的时候见好就收，而当你看到市场风向已转的时候应趁早脱手。

如今的交易都是电脑操作，散户投资者要对抗的是专业人士和电脑。你甚至不知道交易量和流动性的增加，背后是由那些对估值有更客观认识的专业人士的操纵所致，还是因为某种算法让电脑能够根据价格和交易量信号自动买卖。作为散户的你，只是知道价格可能转眼之间发生逆转。

推动市场变化的是估值、动量、贪婪和恐惧相互冲突的情绪。估值很难衡量，动量是群众和电脑推动的。因此，是赢是输实际上取决于你管理自己情绪的能力。如果你已经赚了，但还不见好就收，那么当价格突然变化的时候，你只能怪自己。

至于市场的走向，我和你一样看不清。我自己的原则是，有噪音时交易，有信号时投资。什么才是正确的信号要靠每个人自己评价。股市总有起有伏，抓住利好时机，但不要过于贪婪。

作者为香港证监会前主席，正在创作从亚洲视角看全球变化的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