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记者 左璇/文

“钱能买下选举”（Money buys elections）是美国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如果它适用于2016年，民主党明显比共和党更善于保持收支平衡。

特朗普与希拉里的经费差距

据联邦选举委员会提供的最新一期数据，截至2016年5月底，共和党推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筹集到的竞选经费收支平衡后仅余100万美元，他在5月共筹集了300万美元；民主党希拉里则持有4200万美元，仅在5月就新有2600万美元入账。

造成此间差距的主要原因是打“反建制”牌的特朗普在初选期间主要使用“自筹资金”进行竞选活动。据《华尔街日报》统计，到今年3月底，特朗普共花费了4700万美元，其中约3600万美元来自自筹，剩下的依靠选民的小额捐助。

进入两党对决的真正大选季后，候选人将需要大量资金来开动“竞选机器”。据联邦选举委员会统计，上一次大选奥巴马在2012年6月到11月期间，共花费了6亿美元。

共和党竞选专家、1984年大选时里根的全国竞选主管罗林斯（Edward J. Rollins）表示，大选不是真人秀，是需要花费上亿美元组织社交媒体、电视直播、政策发展研究、对手研究、草根动员活动、法律咨询、联盟建立，以及在50个州分别展开有组织的竞选活动。

“一个不变的政治规律是：当候选人的势头起来了组织却未跟上，他注定会失败；现在特朗普的势头起来了，但他能组建机构来获取胜利吗？”罗林斯说。

在初选时号称“全部使用自筹资金”的特朗普在成为推定总统候选人后与共和党全国委员会成立了联合筹款小组。特朗普辩解说“我不是为了自己筹钱，我是为了政党筹钱”，并表示将积极筹措竞选经费。

通常情况下，总统候选人的主要筹资渠道包括自筹、超级竞选委员会的大额捐赠和选民的小额捐款。

美国西华盛顿大学从事选举与竞选资金研究的教授多诺万（Todd Donovan）对《财经》记者分析认为，这三种渠道对特朗普来说都颇具难度，首先特朗普显然并不愿意自掏腰包10亿美元（公认的大选花费门槛）来竞选公职；其次，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和特朗普理念不合，他们不会像2012年那样全力筹款，如何保住国会里的优势才是他们最关心的；对于选民来说，支付20美元的小额捐助给一个亿万富翁也显得不合常理。

特朗普在回应竞选经费问题时表示，必要时他会搭上自己的钱，就像初选时一样。他还试图把经费窘境转化为优势，“我们的团队会更精简、有效，未来的政府也当如此”。

共和党金主不支持

时间倒回四年前的2012年5月，共和党与现在的处境截然不同。在候选人罗姆尼带领下共和党当月入账3400万美元，可支配的经费高达6000万美元。

传统上，共和党代表公司和大资本的利益，比民主党更受“大金主”青睐。据《华盛顿邮报》统计，在截至6月21日为止的本次大选季，民主党募集的经费17％来自公司、机构捐赠的超级竞选委员会，共和党则有54％的资金来自超级竞选委员会。但这些资金大多避开了特朗普。

据美国网站twitichy.com统计，曾经慷慨捐助大选的美国公司这次格外保守：苹果公司由于特朗普关于女性、少数族裔和移民的言论，取消了政治捐款，可口可乐公司将捐款从2012年的66万美元减少到7.5万美元，福特汽车取消了对总统竞选活动的资助，转而支持地方选举；2012年大选的主要捐助者摩根大通银行、微软和富国银行则减少了捐助或者仅资助民主党。

“很多人并不想向特朗普捐款，一方面他不是他们选定的候选人，另一方面特朗普在初选时强调自己‘不缺钱’，那还何需捐款。”共和党内部一位熟悉大额捐赠事宜的人士表示。初选时，特朗普称那些依靠“金主”捐献的候选人是“牵线木偶”。

一些媒体还发掘出特朗普“自筹”的“猫腻”。

联邦选举委员会发布的5月份财务报表显示，这名美国顶尖商学院的毕业生在初选时并非直接支付约4500万美元的费用，而是自己贷款给竞选团队来支付费用——尽管特朗普后来表示不会寻求偿还，但这一设计的动机难获解释，一些捐赠者担心捐款会被用于偿还贷款。

此外，该报告还显示竞选团队当月约20％的开支支付给了特朗普的家族产业。《纽约时报》年初报道，竞选团队支付了270万美元给特朗普的至少7个公司，该报道抨击说，“这是从一个口袋里拿钱出来放到了另一个口袋。”

多诺万表示，由于传统的共和党“金主”不支持，特朗普的筹款策略是依赖联合筹款小组，但问题在于筹款小组募集到的钱大多数不在特朗普的控制之下，而会由全国委员会和地方分支机构支配。

6月底，当被问到特朗普的竞选经费是否足以支撑他赢得秋天的大选时，参议院共和党籍议长麦康纳尔（Mitch McConnell）回答“不能”，“钱从哪里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在财务上展现更大的竞争力”。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6月以来特朗普在纽约市和得克萨斯州举办的筹款活动可能为共和党全国委员会筹集了1900万美元，为他自己的竞选团队筹集了300万美元。6月21日，他发送了第一封索取小额捐赠的邮件，并承诺选民捐赠多少，他就追加多少，最多至200万美元，竞选团队称12小时内他们就筹到了300万美元。这些数据尚未得到证实。共和党最迟将在7月20日向联邦选举委员会提供新一期财务报表，届时筹资情况将一目了然。

密歇根大学美国政治学教授特劳戈特（Michael Traugott）对《财经》记者表示，不少捐助者仍然在观望即将在7月18日开始的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的提名情况、出台的竞选纲领和外界对特朗普表现的反应，上述事项尘埃落定后，特朗普的筹资能力就会更加明显。

竞选经费对大选的影响

尽管筹资的多少并不决定选举的结果，但它无疑是影响选举走向的一个重要因素。

希拉里和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在2015年8月就组建了共同筹款委员会“希拉里胜利基金”（Hillary Victory Fund），到今年3月为止，共筹集了超过6000万美元。特朗普和共和党的启动比对手迟了九个月。

在强大资金支持下，希拉里竞选团队的规模也远超特朗普，目前为希拉里工作的全职团队大约有700人，而特朗普仅有70余名全职工作人员。

美利坚大学竞选管理学院的研究主任尼尔森（Candice Nelson）对《财经》记者表示，缺乏经费对竞选来说有两个重要影响：其一，进入大选阶段，两党注册选民的忠诚度基本固定，赢得选举的关键是要提高本党选民的投票率，同时要争取没有明确政党倾向的中间选民，资金匮乏意味着候选人无力雇佣工作人员在主要摇摆州拉票和购买竞选广告；另外，对于那些在选票上排名靠后的（down-ballot）国会候选人来说，他们需要借助总统候选人的竞选活动和势头来拿下地区选举，如此一来便也无势可乘。

选战还未正式拉开，一些前期的民调似乎已经显现出这种力量悬殊的端倪。

Ballotpedia在6月中旬所做的民调数据显示，在佛罗里达、爱荷华、密歇根、北卡、俄亥俄、宾夕法尼亚、弗吉尼亚七个摇摆州，希拉里均大幅领先特朗普；在密歇根州，希拉里大幅领先17个百分点。

追踪竞选数据的竞选媒体分析集团称，特朗普成为共和党推定候选人以来还未在摇摆州投放任何电视广告，而希拉里团队仅在6月已经投放2600万美元。

特劳戈特告诉《财经》记者，大选中最花钱的地方是电视广告、数据运营和地面动员活动。“电视广告尤其花钱，以往大选中每筹措到的一美元就会有75美分花在广告投放上。特朗普在初选时依靠‘出格’言论获得大量免费媒体报道，但单靠言行很难左右大选时的媒体议程，更别说免费的正面报道。”

挨家挨户的动员、拉票和庞大的数据库运营既需要耗费大量资金，又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据报道，特朗普在建立联合筹款委员会的时候就把这些工作外包给了共和党全国委员会。

由大量的地方竞选办公室、志愿者团体组成的选举网络正是奥巴马两次战胜共和党的制胜因素之一。

美国政治新闻网站Politico近期询问了10个关键州熟悉选举情况的社会活动人士和策略顾问：“到6月底为止，在你所在的州特朗普和希拉里的竞选组织和地面活动谁更强大”，结果在他们收到的所有共和党人的答复里，92％的受访者表示希拉里更强大，仅8％的人认为特朗普更强大。

受访者反映在美国一些主要城市，特朗普的竞选办公室还未建立起来，即便是有办公室的地方，也只有零星的工作人员。据媒体报道，共和党在全国各地大约有500名工作人员运营竞选网络，特朗普如何共享地方网络的细节还不得而知。

值得一提的是，共和党最大的“金主”之一科克兄弟（Charles and David Koch）近年来逐渐组建了私人的政治竞选网络，包括上千名捐赠者，约1200名全职雇员，全国范围内有107个办公室。

据Politico网站报道，科克的网络在人数规模上大约是共和党全国委员会的3.5倍，预计将在2016年选举期间花费8.89亿美元，是共和党在上次大选期间花费的2倍有余。但是，科克兄弟公开表示不支持特朗普，他们将着力于议员选举上。

2008年大选后，共和党和民主党都在如何利用技术和数据来寻找、说服潜在选民并提高他们的投票率上努力，这一技术被描述为“精准定位”（microtargeting）。

2012年，奥巴马和罗姆尼团队均启用了选举的数据系统，这些系统日益成为两党竞选机器的核心部分，它们帮助候选者实时了解投票者的人口学背景、收视习惯和投票倾向，以便随时做出策略上的调整。

2008年大选时，奥巴马的数据团队为131人，到2012年扩张为342人。据美国媒体估计，本次大选中为希拉里服务的数据人员大约为奥巴马的三倍；共和党候选人麦凯恩当年雇佣了15人运营数据，2012年罗姆尼竞选时增加到87人，目前特朗普的数据团队人数仅为个位数。

特劳戈特表示，一般来说总统候选人会亲自运营这两大系统，外包是特朗普的权宜之计，这意味着候选人要走更多的步骤与全国委员会商议，针对希拉里的竞选活动和策略反应会缓慢而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