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海斌/文

一波三折的英国公投是今夏最主要的全球性事件。

公投之前，民调一度显示留欧与脱欧两派势均力敌，但在公投一周前一名支持留欧的议员被枪杀的事件使得市场的判断一边倒地认为脱欧概率大大降低，汇率市场上英镑也大幅攀升。而6月23日公投的结果却大出意料，脱欧派以微弱优势胜出。

英国脱欧的影响将持续发酵。短期看，英国脱欧直接影响英国和欧元区今年的经济增长前景，并影响主要央行的货币政策走势，也带来汇率波动和全球资本流动的变化。中长期看，英国如何脱欧、欧洲其他各国对欧盟的态度和政局的变幻，以及美国大选的前景，都可能成为全球市场新一轮动荡的导火索。

英国政局的变化是接下来数周的焦点。卡梅伦辞职之后，前伦敦市长、保守党热门人选约翰逊于6月30日骤然宣布退出下任英国首相的角逐，使首相大位之争陷入乱局。预计保守党将在未来数周确定继任首相人选，英国脱欧的程序在今年底之前将正式启动。

英国脱欧的进程涉及三方面问题。一是英国如何脱欧，二是英国脱欧后如何重新商定与欧盟在贸易、劳动力流动等各方面新的关系，三是英国与全球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经贸关系如何重新界定，这涉及目前英国作为欧盟的一部分与其他地区所签订的各种协议。

英国脱欧以后与欧盟之间的关系，目前可以参考的有挪威模式、瑞士模式和WTO模式。在这三种模式中，挪威模式与欧盟之间的联系程度最为密切，瑞士模式居中。市场目前一部分人认为英国会采取挪威模式，因为这种模式可以使英国继续进入欧洲统一市场，对市场的冲击和经济的影响相对最低。但现实地看，这有些一厢情愿。因为在交纳会费和劳动力流动方面，挪威模式与英国之前的责任并无实质性区别，而降低缴费和控制移民是公投中脱欧派最重要的政治诉求。虽然挪威模式在遵守其他欧盟规则方面有一些豁免，但英国也失去了参与欧盟决定的资格。英国政府恐怕很难对选民解释为什么在经历了这一连串的波折之后却选择这样一种安排。

英国脱欧的进程仍然有待正式启动，英国与欧盟之间的谈判可能需要数年的时间，而英国和全球其他地区的经贸谈判则费时更长。英国脱欧在全球经济增长、汇率和金融市场、货币政策等方面的影响还会进一步发酵。

就短期的经济影响而言，英国脱欧对于英国和欧盟的贸易有更直接的影响，也对东欧可能带来一定的影响，但对全球其他地区的影响并不大。鉴于欧盟目前对于英国贸易的重要性，英国经济可能由之前的相对稳定增长转为低增长，甚至不排除负增长的可能性。与之对应的，英格兰央行的货币政策取向将发生重大变化。公投前英格兰央行被普遍认为是继美联储之后第二家将进入加息通道的主要央行。而公投的结果出来以后，英格兰央行已释放明确信息将调整货币政策。

其他主要央行的货币政策也会受此事件影响。美联储的声明变得更加鸽派，货币政策委员会关于2016年利率预测的中值已由去年底的四次加息调整到目前的一次加息。市场的主流判断在7月或9月美联储加息的概率非常小，下次加息将在12月份甚至明年。而欧央行和日本央行，或基于对经济前景的担忧，或基于对日元升值的担心，预计在下半年将进一步宽松货币政策，加大负利率和央行资产购买的力度。

毫无疑问，这些变化会影响全球金融市场，可能带来市场避险情绪的上升，导致资金流向避险资产和避险货币，流出新兴市场。这会带来全球汇率和资产价格的进一步变动。尤其在出现市场意料之外的变动时，市场的反应可能会比较强烈。对中国而言，全球主要货币之间可能出现的大幅波动，对于目前以一篮子货币和市场供求关系为基础的人民币汇率机制可能会是一场压力测试。

此外，英国脱欧事件可能会影响未来一两年欧洲和全球政局的变动。欧盟内部支持派和怀疑派的争论由来已久。意大利的宪法公投、法国2017年的大选、荷兰丹麦等国的反移民呼声，都可能受到影响。美国今年的总统大选，孤立主义的走向也会影响大选结果。虽然目前市场认为其他欧盟国家也通过公投方式脱欧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事件发生的效应是完全不对称的，即如果预期未发生，对市场的影响可能微乎其微。而一旦发生，则会对全球市场形成大的冲击。

作者为摩根大通中国首席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