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旋/文

“我渴望童话。”这句出自浪漫喜剧《风月俏佳人》的经典台词，是影片导演加里·马歇尔（Garry Marshall）一生追求的目标。

当这位81岁的传奇导演因病逝世，从此在好莱坞还相信童话的，就只剩下了迪士尼。

在长达50多年的职业生涯中，马歇尔留给好莱坞的遗产，除了茱莉亚·罗伯茨和安妮·海瑟薇这样的一线巨星和一个又一个独立而幽默的女性角色，还有对浪漫喜剧和爱情童话的忠诚信仰。

马歇尔生于好莱坞黄金时代，在大制片厂体制瓦解，电视娱乐工业崛起的剧变时期成长出道。

他的职业生涯始于在大学中为校报撰写体育专栏，然后得到了为好莱坞娱乐圈大佬——“鼠帮”成员乔伊·毕晓普写脱口秀段子的机会。直到1974年，马歇尔才一飞冲天，由他一手打造的情景喜剧《欢乐时光》连播十年，其在美剧史上的地位，相当于《我爱我家》之于中国情景喜剧。

之后，马歇尔又拍了《欢乐时光》的姊妹篇《拉文与雪莉》，一部关于两个普通女孩的电视剧。这是马歇尔第一次展现他对女性主义的理解：两位女主人公并不漂亮，出身平凡，却对生活有着独特而幽默的理解。这部剧影响了包括茱莉亚·罗伯茨在内的一代美国女性，拉文与雪莉成了“每个美国女性都想成为的普通人”。

茱莉亚·罗伯茨是幸运的，当马歇尔从小银屏转战大银幕，并在20世纪90年代把浪漫喜剧重新带回好莱坞，她成了马歇尔镜头里的《风月俏佳人》。一开始马歇尔担心风华正茂的罗伯茨不愿放下身段，在一部浪漫喜剧中展现粗鲁的肢体语言。而这样一部女性主义风格强烈的影片，在大多数当红男星都不愿尝试的情况下，名不见经传的李察·基尔作了职业生涯最明智的决定，在《风月俏佳人》中塑造了好莱坞历史上最经典的“霸道总裁”形象。

《风月俏佳人》由点金石影业——迪士尼旗下唯一可以发行说脏话影片的公司——发行，迪士尼认为这应该是一个霸道总裁与小镇姑娘的纯爱故事，而点金石希望拍摄的版本是一个刻薄大佬与一个站街妓女的邂逅。但马歇尔却从剧本中看到另外一面：“《风月俏佳人》不是关于女性的美和性，而是当你的生活只有一手烂牌，你应该如何去努力改变一切。”

迪士尼最终把创作的权力都交给了马歇尔，只是附加了一个要求：如果《窈窕淑女》可以打10分，那么《风月俏佳人》必须要拍到7分。最终，制作成本仅为1400万美元的《风月俏佳人》，成为1990年北美票房第四，全球票房狂揽4.63亿美元，茱莉亚·罗伯茨还凭借此片收获一个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

马歇尔的电影美学观和创作主题一直围绕着比弗利山，但他极少在作品中刻意讽刺这里的名望与财富，而是体现了一种为后辈铺路的理想主义——最典型的就是《公主日记》。那是观众第一次记住安妮·海瑟薇，她就像一个毛发旺盛的赫敏，激活了所有少女的公主梦。影片的结局完美，公主收获了皇冠与爱情，而安妮·海瑟薇之后的职业生涯也证明，马歇尔又实现了一个真实的好莱坞童话。

马歇尔不仅是罗伯茨和海瑟薇的伯乐，他在1984年的《冲击》中让马特·狄龙横空出世，在1987年的《落水姻缘》中提携了寇特·罗素。

无论是在片场还是在生活中，马歇尔对于年轻人都是父亲一般的存在。他曾公开警告年轻演员有些记者很坏，是媒体中的“害虫”，不要轻易接受他们的采访。马歇尔因此被指责恶意破坏媒体与演员的正常关系，但他却觉得这是应尽的责任，这样可以让年轻人避开很多娱乐圈的陷阱。

当然，不是每一部马歇尔的作品都会受到好评，甚至茱莉亚·罗伯茨和李察·基尔二度合作主演的《落跑新娘》也难免受到诟病。

马歇尔一直在尝试往他自己的传统风格中加入新鲜奇异的元素，这经常让他的作品毁誉参半，比如由阿尔·帕西诺和米歇尔·菲弗主演的《现代爱情故事》。“我愿意去拍一些敏感的、浪漫的、理想主义的电影。”马歇尔曾这样回应，“这不是件容易的活儿，但总得有人去做。”

马歇尔晚年拍的电影都和节日有关——《情人节》《新年前夜》，以及今年上映的遗作《母亲节》——就像买二送一的爆米花套餐，马歇尔用这种方式来祭奠已经完全没落的好莱坞浪漫喜剧。在这些影片中，茱莉亚·罗伯茨成了唯一的优雅。

无论是《情人节》还是《母亲节》，罗伯茨收敛她标志性的咧嘴大笑，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知性魅力和人生智慧的微笑。

或许在这些电影中，马歇尔认为罗伯茨才是唯一真正能够幸福快乐生活下去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再相信童话。

作者为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