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努里埃尔·鲁比尼/文

特朗普出人意料地赢得美国总统大选，他将依照竞选纲领中的激进民粹主义治国，还是采取务实的中间道路，这成了一个有待回答的问题。

如果特朗普根据竞选纲领治国，那么可以预期美国和全世界将爆发市场恐慌，甚至有可能遭受重大经济损失。但我们有充分理由认为他会改弦更张。

若采取激进民粹主义路线，特朗普将废除跨太平洋合作伙伴关系（TPP）、撤销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并向中国进口品施加高额关税。他还将建造承诺的美墨边境隔离墙、完全推翻平价医疗法。

总体而言，激进的特朗普将大大增加美国的预算赤字。他将大幅削减公司和富裕个人的所得税，提高军事和基础设施等公共部门的支出，他的富人减税计划将在十年里使政府收入减少9万亿美元。特朗普还将大幅改变当前货币政策方针——首先是用货币鹰派取代现任美联储主席耶伦，然后用更多的货币鹰派填补目前和即将出缺的美联储理事会席位。此外，他将废除2010年多德-弗兰克金融改革、架空消费者金融保护局、减少替代能源补贴和环境监管、削减任何其他可能对大企业不利的监管。

最后，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将动摇美国盟友，升级与对手的紧张关系。他的保护主义立场将引发全球贸易战。

但实际上特朗普更可能会追求务实的中间政策。首先，特朗普是一位商人，沉迷于“交易的艺术”，他天生是个务实派而非狭隘的空想家。他选择以民粹主义的面貌出现是一种策略，未必反映了他的内心深处的想法。

特朗普是精明的推销高手，通过迎合工人阶级共和党人和“里根民主党”充分利用了政治时代精神。这让他从传统的亲商业、亲华尔街、亲全球化的政客中脱颖而出。

开始执政后，特朗普将给他的支持者象征性地分一些肉，同时恢复几十年来共和党一直偏爱的传统供给侧滴入式经济政策。特朗普的副总统人选麦克·彭斯是一位建制派共和党政客，而他的选战经济顾问都是富裕的商人、金融家、房地产开发商和供给侧经济学家。

特朗普可能任命的传统共和党人和商界领袖将影响他的政策。政府行政机关所遵守的决策程序是，相关部门和机构确定给定情景的风险和收益，形成一份选项有限的政策选择清单。而考虑到特朗普缺乏经验，他将更依赖顾问。

国会也将促使特朗普转向中间道路，特朗普要想通过任何立法都必须与国会合作。众议院议长和参议院共和党领导层在贸易、移民和预算赤字等问题上的观点，要比特朗普更接近共和党主流。同时，参议院中的民主党少数派也会阻挠特朗普提出的激进改革。特朗普还会受到美联储等相对独立政府机构以及新闻界的制衡。

但市场本身才是特朗普最大的约束。如果他试图追求激进的民粹主义政策，将迅速招致惩罚性的反应：股票暴跌、美元贬值、投资者逃向美国国债、金价暴涨等；如果他将温和民粹主义政策和主流亲商政策融合起来，就不会面临市场的反对。既然他已经赢得了选举，就没有理由将民粹主义置于安全考量之上。

务实的特朗普带来的影响将远比激进的特朗普有限。首先，他仍会放弃TPP，但他更有可能调整NAFTA。即使务实的特朗普想要限制中国进口品，其选择也将受到WTO最新裁决的限制。获胜希望不大的候选人常常会在选战中抨击中国，但一旦开始执政，就会迅速认识到合作才符合自身利益。务实的特朗普仍将带来财政赤字，尽管要比激进情形小一些。比如，如果他遵循国会共和党提出的税收计划，十年税收收入将仅减少2万亿美元。

诚然，务实的特朗普政府的政策组合在意识形态上可能会出现不一致，并对增长略微不利。但对投资者及全世界来说，这比他向选民所许下的激进改革日程更加容易接受多了。

作者为鲁比尼宏观合伙公司CEO、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经济学教授，编辑：许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