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外科手术式”货币新政影响经济

本刊记者 郝洲/文袁雪/编辑

自从印度军队今年9月底对巴控克什米尔地区的极端分子实施“外科手术式打击”后，印度一时间迷恋上了这个词。

印度总理莫迪11月8日通过电视讲话突然宣布的货币新政也被冠以了“外科手术式打击”之名，但这次遭到打击的却是印度经济和社会。

莫迪宣布，500卢比（约合人民币50元）和1000卢比面值的纸币从11月9日0时起停止流通，同时印度央行将发行新版500卢比和2000卢比的纸币。印度公民在12月30日之前可以将手中的旧币兑换为新币或存入银行账户，但要想花掉旧币则仅有三天时间，范围局限在加油站、公立医院、奶站、火车票售票口以及火葬场等政府公共服务设施；之后又将期限放宽至11月24日，且旧币可使用的范围扩大至地铁站、高速收费站、购买处方药、支付水电费账单等。

这一政策的设计初衷旨在打击印度政府和社会广泛存在的腐败行为、地下经济、假币和恐怖主义活动。那些存款或兑换货币量与收入明显不符的人将进入政府的监控名单，而且政府可借此措施追缴大量税收。

“如果印度民众从现在起更多地使用现代化金融服务，还可以帮助他们有效降低纳税额。”印度电力部长Piyush Goyal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印度作为一个拥有13亿人口的大国，经济仍然严重依赖现金。在2014年的一项调查中，仅有不到一半人拥有银行账户，其中仅有一半是在过去90天内进行过转账业务的活跃账户。500卢比和1000卢比的纸币占现金流通总量的86％。

因此这一突然宣布的措施给印度社会带来了恐慌。印度全国约有13.4万家银行网点以及21.5万台取款机（其中约一半存在故障），在货币新政宣布的第一周，每个银行网点或取款机前都排起了数百人的长队，这意味着每天约有1亿人加入货币兑换的大军。

但是与此同时，印度央行却未能印出足够多的新版货币以应对市场需求。据粗略统计，印度全国需要印刷220亿张新钞票，以印度的工作效率需要数月的时间。印度政府已经派出工作小组前往位于Nashik和Dewas的政府印钞厂督促印钞工作，央行下属的Mysuru和Salboni印钞厂也在每周7天24小时不间歇地工作。即便如此，新钞仍然供不应求。

当前正是印度农忙播种的季节，由于合作银行不允许兑换货币，农民无法使用新货币购买种子和化肥，也无法雇佣劳工。即便是农村地区拿到了新货币的人，手中也大都是2000卢比的大额纸币，在他们购买小额商品时，如何找零成为巨大的难题。

印度反对党国大党的领导人之一、前财政部长奇丹巴兰姆（P. Chidambaram）撰文称，蒂鲁布尔、苏拉特和伊切尔格伦吉等工业中心的生产活动也几乎停顿，因为没有现金支付工人工资以及运输等服务费用。

发行新版货币究竟能否如莫迪所愿打击腐败和地下经济？很多经济学家并不看好。尼赫鲁大学经济规划与研究中心的教授阿伦·库马尔认为，“这一新政策只能对部分的存量黑钱产生一定效果，并不能阻止黑钱的产生和流通，而且黑色现金只是黑色财富中很小的一部分。”

印度时政观察家马克东·巴伯尔告诉《财经》记者，那些贪腐之人早就将黑色收入洗成了黄金、美元或欧元；一些人通过房产的首付款将现金变成不动产，并将发票日期修改至11月8日之前；还有人用现金购买了高额的头等座火车票，然后再申请退款，铁路局将退给他们新版货币。

在古吉拉特邦，已经有官员因为接受用新钞递上的贿金而被捕。“在印度有不成文的规矩，向官员行贿的那部分金额早都被算进了竞标价格或合同价格之中，都不需要官员额外开口向承包商们索要。”马克东说。

更糟糕的是在印度没有人知道这项货币新政是如何出台的。前财政部长奇丹巴兰姆称，除去总理莫迪之外，参与决策的不超过四个人，甚至连政府的首席经济顾问也不在决策范围内。

反对党社会党的领导人亚德夫（Mulayam S. Yadav）在抗议集会上批评莫迪的行动过于“狂妄自大”，其政策充满了“臆测和幻想”，这些行为对民主而言均是“不好的征兆”。

11月23日，在野党呼吁于28日举行全国性集会活动抗议货币新政带来的混乱，但由于人们尚在忙于将自己手中的现金兑换成新币，在野党也面临现金流匮乏，抗议活动的规模还待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