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努里埃尔·鲁比尼
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不仅是反全球化民粹主义的反弹,也可能预示着“美国治下的和平”即将走向终结。美国领导的全球秩序造就了过去70年的全球繁荣,它基于以市场为导向的贸易自由化制度、资本流动性的提升,以及适当的社会福利政策;其后盾则是由美国通过北约和其他各种联盟组织向欧洲、中东和亚洲提供的安全保障。
然而,特朗普却可能追求阻碍贸易并限制劳动力和资本流动的民粹主义、反全球化和保护主义政策。他还对现有的美国安全保障体系提出质疑,声称将迫使美国的盟国承担更多国防支出。如果特朗普真心要推行“美国优先”原则,其政府将把美国的地缘政治战略转向孤立主义和单边主义,只以本国利益为重。
美国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采取类似政策时,其实帮助播下了“二战”的种子。影响成千上万进口商品的斯穆特-荷雷关税的保护主义,引发了报复性贸易战的货币战争,使得大萧条进一步恶化。更重要的是,美国的孤立主义坐视德国和日本发动侵略战争并威胁整个世界。直到1941年12月日本突袭珍珠港,美国才终于被迫正视现实。今天,美国转向孤立主义且一味追求本国利益,可能最终引发一场全球性冲突。即便美国无意脱离欧洲,欧盟和欧元区也似乎已经在瓦解。
没有美国对欧洲的积极参与,野心勃勃期待恢复旧日威风的俄罗斯将趁机介入。俄罗斯已经在乌克兰、叙利亚、波罗的海地区和巴尔干地区对美国和欧盟发出挑战,俄罗斯可能利用欧盟的即将崩溃,来重夺对前苏联集团国家的影响力,同时在欧洲支持亲俄罗斯运动。如果欧洲逐渐失去了美国的安全伞,那么最大的受益者必定是俄罗斯总统普京。
特朗普的提议还可能令中东局势恶化。他声称将令美国实现能源独立,这意味着美国将放弃在该地区的利益,并更加依赖本国开采的排放温室气体的化石燃料。特朗普坚持认为,伊斯兰教本身是危险的。其新任命的国家安全顾问迈克尔·弗林将军也持这一观点,而此观点恰恰验证了伊斯兰激进分子声称的文明冲突论。
与此同时,特朗普的“美国优先”做法可能会令沙特和伊朗之间长期存在的逊尼-什叶派代理战争继续恶化。如果美国不再保证其逊尼派盟国的安全,所有区域强国可能只好通过获取核武器来保卫自己。
在亚洲,美国的经济和军事优势确保了几十年的稳定局势,但崛起的中国正对此发出挑战。美国总统奥巴马对亚洲的战略“回归”主要依赖颁布包含12个国家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但特朗普声称会废除此协议。与此同时,中国正通过“一带一路”政策、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新开发银行(前身为金砖国家银行)迅速加强自身在亚洲、太平洋和拉丁美洲的经济纽带,并推出一套自己制定的区域自由贸易提案与TPP相抗衡。
如果美国放弃菲律宾、韩国和中国台湾等亚洲盟友,后者可能别无选择,只能对中国“俯首称臣”;而日本和印度这类美国盟国,也许会走向军事化并与中国公开对阵。可见美国从亚洲撤军可能最终会在该地区造成军事冲突。
正如在20世纪30年代,奉行保护主义和孤立主义的美国政策阻碍了全球经济增长和贸易,并为不断膨胀的复辟势力创造了发动世界大战的条件时,类似的政策冲动将为新势力挑战并破坏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创造条件。孤立主义的特朗普政府目光局限于东西两岸的广袤大洋,并认为那些野心不断膨胀的势力,如俄罗斯、中国和伊朗无法对本国构成直接威胁。
但美国仍是深度相互关联的当今世界中一个全球经济和金融强国。如果放任不理的话,上述国家终将影响美国的核心经济和安全利益,尤其是在它们强化自身核战和网络战能力之后。历史的记录无比清晰:保护主义、孤立主义和“美国优先”政策是一条通往经济和军事灾难之路。
(编辑:许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