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尼古拉斯·比尔（Nicholas Beale）

2017年1月17日，英国首相特蕾莎·梅女士说：“我们将拥抱世界。这关乎充满信心的未来，一个贸易型国家将给英国带来繁荣，但我相信这不光对欧洲其他国家有好处，也将惠及整个世界。”

2016年是动荡的一年。西方世界两件大事分别是英国脱欧公投和美国总统大选。这些是否是“黑天鹅”事件，是否代表英国和美国正退出全球参与？

美国的情况目前还不好说。但英国政府已经明确表示将在脱欧之后，积极寻求与中国等全球伙伴建立更具建设性的合作。这为中国的企业和投资人带来机遇。

首先，英国脱欧并非“黑天鹅”事件。虽然多数人认为留在欧盟的意见会占上风，但英国选民中一直有相当一部分人想要离开欧盟。2015年，脱欧胜出的几率在36％；而相比之下截至2015年6月，特朗普获胜的几率才不到2％。

其次，虽然投给特朗普的选民人口构成与投票支持英国脱欧的人口构成非常相似，但对政府的影响非常不同。新任英国首相特蕾莎·梅是经验丰富的政治家，支持率很高。G20峰会上，她与习近平主席开展了高度具有建设意义的讨论，重申了建设中英合作“黄金时代”的决心。

脱欧促进产业调整

梅首相调整内阁，创立了两个新的部门：脱欧部和国际贸易部，来完成英国脱欧之后的贸易协定（欧盟成员国不允许自行达成贸易协定）。她还进行了另外两处重大调整：成立了战略委员会和商业、能源和工业战略部，由格雷格·克拉克博士任部长。很显然，英国政府决心退出欧盟，完成国际贸易协定并制定完善的产业战略。

英国拥有非常出色的服务业企业（如英国汇丰、沃达丰、WPP集团、巴克莱、英杰华等）、生命科学企业（如葛兰素史克、阿斯利康、联合利华、利洁时等）以及某些先进工程技术企业（如劳斯莱斯、BAE系统、吉凯恩、捷豹路虎等）。伦敦也是唯一一个工作时间与欧洲、非洲、亚洲以及美洲大部分地区有重叠的说英语的大城市，因此也是全球企业总部所在地的合理选择。但是英国自从1985年以来年年都有国际收支逆差，这些赤字不得不通过向外国投资者出售资产来填补。英国非常欢迎这些投资，但需要新的商业模式。从这个层面来看，脱欧公投以来，英镑贬值10％是一件好事。

英国也是非常适合创新的地方。这里有除了美国之外的世界顶尖大学。英国的公民和居民获得诺贝尔奖的人数也仅次于美国。英国目前将GDP的1.7％投资于研发，但这个比例应当会逐渐增加到3％。英国是对投资和技术协作最开放的发达经济体之一。财政大臣哈蒙德非常明确地表示，政府的目标是将“英国经济建设成世界上最外向型、最具活力、最具竞争力、高薪酬高技能、低税负的经济体……前提是确保脱欧之后，英国能继续吸引世界各地最聪明、最优秀，具有最高技能和最有活力的企业家、科学家、工程师和经理人”。

但是梅政府的主要目的在于建设一个令所有人受益的英国。英国有些人从全球化及欧盟成员身份中获益很大。伦敦的职业人士和银行家不仅拥有很多机遇在国际舞台大展拳脚，也从欧盟其他地区的廉价劳动力那里获益，这些人从事建筑工、水管工、服务员、保姆、前台等工作。但这损害了一些希望自己或自己的孩子能够从事这类工作的英国人的利益。英国脱欧公投是选择“重新控制”英国法律和移民政策，还是顾虑到离开欧盟的经济风险太大而选择“留下来更好”？最终，多数投票的人感到夺回控制权的利益胜过风险。

这种判断从目前来看似乎是正确的。虽然英国全股指数在投票之后立即下跌7％，但它迅速恢复且反弹，最近达到史上最高水平。几乎所有关于英国的经济指标都呈积极势头，并且与预期相反，经济增长和商业投资在投票之后都有所增长。

独立官方预测已经将英国2017年GDP增速修订为1.4％，但预计很可能还将进一步向上调整：或可能达到2％，这意味着英国将再次成为欧盟中增长最快的主要经济体。与此同时，欧元区可能面临严重问题，而英国有必要建立一座防火墙与之隔绝：目前，欧盟一国的严重问题可能导致数百万欧盟公民涌往英国，并且英国理论上将无法控制这一情况的发生。

2017年一季度英国将正式表达离开欧盟的意图，除非改变主意，否则将批准一个两年的退出计划并经欧盟委员会和欧洲议会通过。因此脱欧很可能在2019年4月成为现实。英国将制定“充分考虑其未来与欧盟的关系框架的退出有关安排”。没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实际操作上，它的意思是英国和欧盟委员会谈判达成一致的内容。

英国希望“与欧盟达成一项大胆且雄心勃勃的自由贸易协定”，同时重新掌控包括移民在内的本国所有法律，并就安全和研发等问题与欧盟保持密切协作。但是由于“工人的自由迁徙”是欧盟的根本原则，据称与商品和资本的自由移动“不可分割”，因此英国不寻求加入欧盟单一市场。也有人提到英国被要求支付高达600亿欧元的退出费。

英国首相特蕾莎·梅清楚地表示：“可能有些具体的欧洲项目我们可能希望参与。这将由我们决定，如果是这样，我们作出适当的贡献是合理的。但原则很清楚：英国每年对欧盟作出巨大贡献的日子将结束。”谈判中会发生什么还很难说，但很可能会达成妥协，允许很大程度上的商品和服务的自由贸易，同时英国继续承担欧盟项目的费用，但可能低于目前负担的水平。如果到2019年3月无法达成长期协定，那么这或许可以算是一种“过渡计划”。但长期协定需要所有27个成员国同意，这可能需要很多年的时间。英国还在寻求“分阶段的实施进程，在此过程中，英国、欧盟机构以及欧盟成员国可以为英国与欧盟之间将存在的新安排做好准备”。

宏观经济层面，脱欧的影响远不像评论员们所认为的那样严重。英国对欧盟其他国家的商品逆差约占英国GDP的5％，或占除去英国之外欧盟其他国家GDP的0.9％，这一定程度上被占英国GDP1％的服务业顺差所抵消。在没有任何协定的情况下，英国和欧盟的贸易将遵守WTO规则，即多收1％-10％（平均约3％）的欧盟关税。这远低于近期英镑相对欧元贬值的程度，所以即使有关税，英国的产品仍将比脱欧公投前更具竞争力。

贸易壁垒造成英国／欧盟的进出口减少不大可能超过10％。除非这种贸易壁垒对英国出口和英国进口有不对称的影响——目前并无这种迹象——否则直接影响将是英国GDP增加0.4％，欧盟GDP减少0.09％。认为“硬脱欧”对英国经济会造成负面影响的看法是建立在商业投资会受损的前提下，但脱欧公投之后，投资实际上有了显著增加。

金融服务方面肯定会达成某种协定。伦敦是全球领先的国际金融中心，几乎所有国际银行都在英国有业务。欧盟的银行处境脆弱，如果它们被要求支付巨大的额外成本才能进入伦敦，这对它们来说是头疼的问题。比起美国或英国，欧元区的公司更依赖其银行，资本市场也欠发达。

因此很重要的一点是，欧盟的银行体系如何避免由于进入伦敦资本市场受限而导致的问题。英国金融服务公司与欧元区的业务只约占其15％，而有很多业务往来的公司通常有独立经营的子公司，因此对英国公司的影响不会像某些分析认为的那么严重。

欧盟政治存在预想不到的风险。法国、荷兰、德国和意大利的大选可能带来冲击，而其他地区的政治局面也很复杂。英国财长哈蒙德明确表示，未来两年很可能不太平静，可以预见市场可能会对政治新闻过激反应。但是欧盟委员会非常专业，正如目前领导谈判的欧盟委员会前委员巴尼尔。因此虽然关于英国的很多政治讨论将围绕英国脱欧，但对英国经济的整体影响比人们想象的要小。其他因素包括商业信心、研发投资、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协定和对人力资本的投资，这些因素更为重要。

梅首相在2016年12月的讲话中说：“我的目标是巩固英国脱欧之后，继续作为欧盟密切伙伴的地位。我希望我们谈判出的协定能够体现亲密伙伴和盟友的那种成熟、合作式关系：这个协定将让我们的公司有最大程度的自由与欧洲市场进行交易，在欧洲市场开展业务，同时也让欧洲的企业能在英国市场有同样的自由，并且这个协定能够带来最深层的合作，确保国家安全和盟国的安全。但同时，在事关国家利益问题的决策上，如控制移民，我们能够自行作决定；我们法律将重新由英国而不是布鲁塞尔来决定。本届政府将采用冷静、经过深思熟虑的方式，尊重英国人民的意愿，确保达成恰当的协定，让英国脱欧能够对英国、欧盟和全世界都带来成功。”

抓住新的英国机遇

英国脱欧对中英合作意味着很好的机遇。当梅首相表示“我们必须和国际伙伴共同促进贸易，增进繁荣，并共同面对全球和平与安全的挑战”的时候，她一定想到了与英国有密切历史联系的中国、美国，以及欧盟和英联邦各国。英国在和特朗普政府达成贸易协定的过程中将处在独特的位置——因为特朗普和很多美国人一样与英国有生意和私人的关联。习近平主席和梅首相重申了中英关系黄金时代，并且11月马凯副总理和哈蒙德财长在伦敦会面时也就实操步骤达成了一致。

英国经济主要围绕服务业和创新，对中国、美国、欧盟或其他国家都不构成威胁。英国对外国投资和国际协作的态度比几乎所有其他主要国家都要开放。英国政府能够在几个月内完成贸易协定并批准，而美国和欧盟的批准过程由于需要美国国会和欧盟各国议会的批准，可能被耽误好些年甚至永远地拖下去。中国对英国的投资高于对欧洲任何其他国家的投资。到目前为止中国对英国的直接投资达到近170亿美元。超过500家中国企业在英国安家。

具体机遇有哪些呢？这里主要谈三个方面：

1. 核能和其他绿色能源及基础设施。中国国内在这些领域取得巨大成功，一旦人们看到中国产品能够达到英国实行的最严格的国际标准，这种成功就可以推向国际。华为与英国电信以及英国电信业的成功协作也是很好的例子。英国和中国公司在其他国家的合作也大有可为，如非洲、美洲地区以及“一带一路”。

2. 研发、创新和设计。英国是美国之外最强的研发和技术创新中心。它同时也是全球艺术和文化创意的枢纽，特别是作为全球设计、音乐、戏剧和艺术之都的伦敦。中英两国在这些领域的深入合作将带来丰厚的回报。

3. 金融服务和金融稳定性。英国的金融服务业非常成熟，伦敦是领先的国际金融中心。全球最大的金融服务公司有不少是中国公司，中国公司也变得越来越国际化，因此双方有很多双赢合作的空间。英国央行和中国央行的关系非常良好，思特公司（Sciteb）倡导的金融系统稳定性全球协作举措让中英两国的公司、学者和监管者能够共同协作改善未来的金融稳定性。

中英两国企业的合作已经非常密切，中国企业投资英国企业也非常自由。中英两国商界领袖和官员将在未来两年内共同合作寻找双赢的国际贸易协定，以便在英国2019年脱欧之后快速实施。当前，很多国家和贸易阵营越来越保守，保护主义有抬头趋势，阻挡中国投资或对中国投资抱以怀疑的眼光，但英国一直是对中国企业最有吸引力的国际伙伴。这种态势在英国脱欧之后只会继续加强，英国将成为全球性的英国。

英国已经体现出领导国际合作的战略远见和勇气。英国是第一个加入亚投行（AIIB）的西方大国。2017年是中英建交45周年。未来，中国和英国都需要坚持的精神和创新的智慧来确保稳定和持久的双赢合作“黄金时代”，从而让中英两国以及全球经济从中获益。

(作者为英国思特公司董事长，翻译：许杨晶晶、熊静，审译：康娟，编辑：康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