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荣晨
12月6日,特朗普签署文件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并宣布要将美驻以使馆从特拉维夫迁至耶路撒冷。这一冒险性举动将对巴以两国乃至整个中东局势造成严重影响。
目前,国际社会普遍已接受以色列在西耶路撒冷的主权,但东耶路撒冷老城区是各宗教圣地遗址所在,其归属权正是巴以双方争端的焦点。
美国虽然是以色列最大的靠山,但之前从未完全支持后者对整个耶路撒冷市的领土主张,尼克松、老布什等人直接将东耶路撒冷视为“被以色列占领的巴勒斯坦领土”。克林顿当政时期,亲以派势力壮大,参众两院在1995年以高票通过耶路撒冷使馆法(The Jerusalem Embassy Act),要求美国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并将大使馆从特拉维夫迁往该城。克林顿虽不反对这一主张,但他致力于推动巴以双边谈判,为了避免刺激巴方,选择推迟搬迁使馆。继任者小布什也试图调停巴以争端,并且需要在反恐战争中谋求阿拉伯国家的支持,亦拒绝执行耶路撒冷使馆法。奥巴马本人并不亲以,更没有动机迁馆。因此,美国政府在对待耶路撒冷使馆法上已形成惯例,由总统依照规定,每六个月签署文件,不断推迟搬迁使馆。
特朗普一举打破了这一延续20多年的惯例。
特朗普对中东政策作出调整,不愿继续在这一地区投入过多资源,也无意再扮演巴以冲突调停者的角色。加上他的亲信幕僚中有诸多亲以人士,种种因素作用下,反而使特朗普成了唯一“守诺迁馆”之人。
除了进一步加深美以关系外,使馆搬迁在国内政治上对特朗普有两大好处:在宣传上,可以凸显他言出必行、处事果决,全然不同于畏葸不进的建制派前任们。同时又能讨好数百万的美国犹太人和数千万亲以福音派基督徒,巩固了执政基础。故而特朗普此番举动,可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但迁馆造成的损失和风险也是巨大的。巴勒斯坦民众乃至全体穆斯林对东耶路撒冷的归属极度敏感。特朗普如今不惮挑起这个问题,必将严重激怒巴勒斯坦人。巴以和平共处框架奠定于早年美国大力促成的《奥斯陆协议》,特朗普如今完全倒向以色列,巴勒斯坦人再难对美国的调停人地位乃至整个巴以和平进程抱有信任。
巴总统阿巴斯表示,美国的行为将会给宗教极端分子提供口实,使他们的“圣战”号召获得更多支持,从而让整个中东地区陷入永无休止的战争。过去中东的恐怖组织经常利用耶路撒冷问题招募成员,阿巴斯的说法绝非虚言恫吓。
对于其他中东国家来说,特朗普的举动也可谓是“亲痛仇快”。美国在中东的地区盟友,如沙特、埃及等国将陷入两难境地。由于需要借助美国甚至以色列的支援对抗伊朗,几国政府希望保持与特朗普的良好关系,但耶路撒冷问题的敏感性又会使它们面临国内民众和宗教界的巨大压力。沙特、埃及两国政权的稳定性正在经受考验:穆罕默德王储采用严酷手段打压异己,激起诸多不满。塞西总统无力阻遏“伊斯兰国”不断掀起的恐怖袭击,政权形象严重受损。
以色列虽然首都被美国正名,但可能会面临更多的恐怖袭击和邻国更深的敌视,未必获利,伊朗主导的什叶派阵营才是最大受益方。伊朗为了在中东争取更广泛的支持,一直高举打击以色列这一穆斯林公敌的大旗。近期伊朗与沙特两大阵营间的对抗全面加剧,伊朗方面一直利用沙特等国与美国的合作关系大做文章,指责后者暗中与美国和以色列相勾结,出卖穆斯林的整体利益。如今特朗普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势必在穆斯林群体中引发公愤,也将使得积极反以反美的伊朗阵营在宣传上取得更大优势。
特朗普此番任性而为地对待耶路撒冷这一敏感问题,虽然可能会在国内政治中捞取一些短期好处,但对于美国在中东的长期利益,乃至整个中东地区的局势稳定,都将带来难以挽回的严重损失。
(作者为中国海外安全研究所研究员,编辑: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