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波

2017年10月3日，伊拉克前总统贾拉勒·塔拉巴尼（Jalal Talabani）去世，享年83岁。

塔拉巴尼1933年出生于伊拉克东北部库尔德地区，人生充满传奇和戏剧性。他早年积极参与库尔德的民族独立斗争，与伊拉克中央政府进行过几十年的艰苦卓绝斗争；晚年成为伊拉克历史上第一位非阿拉伯裔的总统。作为库尔德人政治生活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其当选为伊拉克总统，成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库尔德人在过去几个世纪中都处于无权利和被压迫的状况。

在总统任上，塔拉巴尼致力于弥合什叶派、逊尼派和库尔德人之间的分歧，维护伊拉克的统一。他还曾担任过前线指挥官和库尔德驻欧洲的外交代表，角色转换频繁。

塔拉巴尼最先是作为斗士为世人所知，先是反对费萨尔王朝，后是反对萨达姆政权。1946年，年仅14岁的他开始从事库尔德人的民族解放运动。之后加入库尔德民主党，参加了库尔德人发动的武装起义，显示了较强的军事政治才能。在战斗的间隙，他还在欧洲和中东的会议上，代表库尔德领导层进行外事活动。1964年，库尔德民主党发生分裂，身为库尔德民主党“政治局”成员之一的塔拉巴尼选择了退党。1975年，库尔德起义失败后，塔拉巴尼和一些库尔德知识分子组建了库尔德斯坦爱国联盟。从1976年开始，他一直在伊拉克从事反政府活动。

海湾战争之后，塔拉巴尼作为政治家的才能和潜力得到进一步的发挥和展现。他一方面积极团结、整合库尔德力量，另一方面开始寻求与萨达姆政府的谈判与和解，挽救了许多人的生命。同时，他还与美国、英国、法国等国密切合作，与伊拉克各大反对派接触，并在库尔德地区建立了避难所。到伊拉克战争结束时，他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伊拉克国内最合适且最能得到西方支持的政治家。

2003年7月13日，塔拉巴尼出任伊拉克临时管理委员会成员，并于11月担任临管会轮值主席。2005年1月，伊拉克举行过渡议会选举，库尔德斯坦爱国联盟和库民党组成联盟参选，成为议会第二大政治力量，塔拉巴尼则顺利成为伊拉克过渡政府总统，并在2006年4月通过选举成为正式总统。2010年6月12日，塔拉巴尼以绝对优势蝉联库尔德斯坦爱国联盟主席，后于当年11月再次当选为总统。

2004年3月8日，伊拉克临管会签署通过了一部临时宪法—— 《过渡行政法》，该法规定，伊拉克在未来实行联邦制，过渡政府采取总统、总理分权制。总统为国家元首，总理则是政府的行政首脑。当时各派博弈的结果是，总统来自库尔德地区，总理则为什叶派。

在担任总统期间，塔拉巴尼较好地扮演了协调者的角色，在什叶派、逊尼派和库尔德人之间居间协调，平衡各派力量。

斗士或革命家与政治家的角色往往有些先天的矛盾，世界上有太多的革命家无法适应政治家的角色，因为革命总是浪漫而热烈的，而政治总是需要妥协。塔拉巴尼在这方面无疑颇具天赋，他不仅深谙妥协周旋之道，还是个有政治原则的人。在许多伊拉克库尔德人看来，前总统萨达姆在多年的铁腕统治期间对库尔德人犯下了滔天罪行，因此一直强烈要求对萨达姆执行死刑。但塔拉巴尼却果断地回答：“我不会签署执行萨达姆的死刑。”这是因为尽管他本人对萨达姆恨之入骨，但又认为，签署萨达姆的死刑令将违背他长期以来奉行的反对死刑的人道准则。

当前，伊拉克国内，总统是库尔德人、总理是什叶派的政治格局正在走向固化，塔拉巴尼之后，来自伊拉克库尔德地区的福阿德·马苏姆接任总统。这种安排无疑大幅度提高了库尔德人在伊拉克政治中的地位和作用，某种程度上也足以告慰当年为伊拉克库尔德民族争取权利的斗士们，其中实际上也包括塔拉巴尼本人。造成这种状况的根本原因自然是出于权力平衡的考虑，三大政治力量中，什叶派力量最强，总统和总理不能都来自什叶派。另外，塔拉巴尼也功不可没，他的智慧和履行总统职责的稳健，既保持了库尔德斯坦爱国联盟的团结，且给予了逊尼派一定的政治空间。

塔拉巴尼与中国渊源颇深。2007年6月20日，塔拉巴尼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是中伊建交以来伊拉克总统对中国的首次访问，访问期间对中国媒体称，“我是中国人民永远的朋友”。

（作者为北京大学海洋研究院研究员）